灵霄界的初雪在太初峰积了三寸,松针上的雪粒子被夜风吹落,打在剑池冰面上沙沙作响。陈笑坐在池边的青石上,指尖顺着木剑剑鞘的纹路摩挲,剑柄上的三色剑穗垂落在膝头,穗尾的铃兰冻成冰晶,却仍泛着淡淡的绿光——那是木清雪用青木灵脉温养的印记。
身后传来踩雪的咯吱声,混着酒坛木塞被顶开的轻响。陈笑唇角微扬,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唐月,她总爱偷喝他藏在剑池底的灵酒,却总被剑穗上的无界剑意出卖行踪。少女的脚步声突然顿住,耳尖的红在雪光中格外明显:“咳,本师姐、本师姐只是来看看剑穗有没有被雪打湿!”
他转身,看见唐月慌忙把酒坛藏在背后,袖口还沾着新刻的木屑——分明是刚在酒坛上刻完“笑哥儿专属”,字迹比上次工整三分,却仍带着她独有的歪斜。剑穗上的红色丝带突然活过来般,轻轻缠住她的手腕,丝带内侧的“笑”字灵脉血绣,在雪光中若隐若现。
“唐月姐的酒坛,”陈笑伸手接过被雪水打湿的酒坛,指尖划过坛口新刻的剑穗图案,“这次刻的三色丝带,比上次多了片铃兰叶子呢。”少女别过脸,发梢的雪粒落在衣领里:“要你管!本师姐……本师姐只是怕你练剑时口渴!”话虽硬气,却乖乖地往他身边挪了挪,靴底的积雪蹭到他的青衫下摆。
剑池的冰面突然裂开细缝,金粉从陈笑腕间的护腕溢出,聚成林小羽的虚影。她的发间别着庚金蝶,裙摆被虚无所化的微风扬起,指尖却温柔地抚过陈笑的剑穗:“笑哥儿,你总把剑穗系成死结,”虚影的手指穿过丝带,金蝶群自动调整结扣,“等我的灵脉在世界树扎根,就能亲手帮你系了。”
陈笑望着护腕上重新整齐的剑穗,想起在庚金学院废墟看见的场景:十六岁的林小羽蹲在剑池边,借着月光用金粉在他的剑穗上绣护心阵,针尖刺破指尖,血珠滴在雪地上开出小金花,却笑着把剑穗塞回他手中:“这样笑哥儿的剑,就不会在混战中迷路了。”如今,金蝶群仍在替她完成未竟的事,每只蝶翼都映着她的眉眼。
雪粒子突然变成鹅毛大雪,木清雪的身影从青木谷方向踏雪而来,衣襟上别着新摘的铃兰,花瓣上凝着冰晶,却在靠近时自动融化,露出底下三色剑穗的纹路。“阿笑,”她的声音像融雪般清润,指尖捏着朵半开的铃兰,“新培育的‘太初铃兰’会随着剑穗的方向生长呢。”
蹲下身时,她的青木纹袖口拂过陈笑的手背,带着灵植特有的暖意。铃兰被轻轻别在剑穗中央,花香混着雪的清凉涌入鼻尖,陈笑忽然想起前世在世界树底,木清雪用灵脉浇灌铃兰的场景——每粒种子都刻着他的名字,她说:“等这些花开,阿笑就会带着春天回来。”
四人围坐在剑池边,唐月终于舍得打开偷来的酒坛,无界酒香混着雪气在空气中漫开。陈笑看着坛口内侧新刻的简笔画:穿红衣的少女举着酒坛,旁边是抱剑的金蝶少女和捧花的青衣姑娘,还有个歪歪扭扭的身影握着木剑——那是她用十年时间,终于敢刻下的、四人的剪影。
“笑哥儿,”木清雪从袖中取出个青木匣子,盒盖上用铃兰藤曼绕出“归心”二字,“这是用世界树新枝做的剑穗盒,”匣子打开,里面整齐码着备用的三色丝带,每根都缠着极细的青木灵丝,“清雪姐以后每天帮你换剑穗好不好?”
唐月立刻凑过来,酒坛在手中晃出细浪:“本师姐的酒坛也能装!”却被林小羽的金蝶轻轻啄了啄额头,金蝶翅膀上的金粉落在她的剑穗上,自动将歪斜的结扣系成标准的三角——那是林小羽最爱的系法,她嘴上嫌弃,却偷偷练了千百次。
雪越下越大,陈笑的识海却闪过前世的碎片:世界树崩塌时,三女的剑穗同时断裂,红色丝带飘向无界剑盟,金色蝶翼落在庚金学院,绿色铃兰沉入青木谷。如今,三色丝带在他的剑柄上交织成环,每道褶皱都藏着转世后的重逢与珍惜。
“对了!”唐月突然掏出个巴掌大的酒坛,坛口贴着她标志性的歪扭字条:“归心酒·喝了能看见前世”,却自己先抿了一口,耳尖红得比丝带更艳,“本师姐才不想看你前世总板着脸的样子……”话未说完,酒坛中的无界光便在虚空中投出画面:陈笑在世界树前为三女系剑穗,雪落在他眉间,而她们笑着闹着,像从未经历离别。
剑池的冰面不知何时融化,倒映着四人的身影:唐月假装嫌弃却偷偷靠近,林小羽的虚影借着金蝶传递温柔,木清雪细心整理着剑穗上的铃兰,而他自己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三女腕间的印记——那些与他胎记相融的护心印,像极了鸿蒙初开时的三色灵脉。
雪停时,唐月突然指着星空惊呼:“笑哥儿,三阴星轨亮了!”四人踏剑升空,三色剑穗的光芒与星轨共鸣,在夜空中划出太初剑纹。木清雪的铃兰花环在风中飘落,却被林小羽的金蝶接住,轻轻戴在陈笑头上,花瓣上的露水落在他睫毛上,像她未说出口的、关于重逢的泪。
太初峰的雪,终将在春日融化;世界树的年轮,终将在岁月中生长。但有些东西,却在雪夜的酒香中,在剑穗的系结里,在三阴血契的共鸣中,凝成比永恒更温暖的存在——那是三女用十年执念,为他编织的、永不凋零的春天。每片剑穗的摆动,都是她们藏在时光里的、最温柔的絮语。